五月風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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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風暴
Mai 68
六八運動的一部分

芒通市標語「禁止禁止!」(Il est interdit d'interdire !)(上)
波爾多街頭的街壘(左中)
七月的朗德街頭有人在牆壁上塗鴉「五月抗爭萬歲!」(Vive la lutte de mai !)(右中)
巴黎街頭的罷工中,有極左翼不滿者打出馬克思列寧毛澤東的肖像和標語「為人民服務」(Servir le peuple)(下)

日期1968年5月2日-6月23日
地點
法國
方法佔領運動野貓罷工總罷工
結果1968年法國立法選舉執政黨首次取得決定性多數,並導致左翼聯盟長達十年的衰弱。
衝突方
領導人物
無統一代表示威者的領導或組織運作
較為知名的參與者:
法蘭索瓦·密特朗(後成為法國總統)
皮埃爾·孟戴斯-弗朗斯

五月風暴(法語:Mai 68),也稱五月運動五月革命五月事件(法語:événements de mai-juin 1968),是1968年春夏之交法國發生的持續約七周的學生運動[1],在該次事件中出現了大量的總罷工遊行占領英語Occupation (protest)大學工廠英語Occupation of factories的行動,並導致法國經濟發展停滯[1]。抗議活動十分激烈,政府一度擔憂引起革命甚至內戰夏爾·戴高樂在事件中秘密逃向德國,造成國民政府一度癱瘓。五月風暴與該時期世界其他地方的類似運動遙相呼應[2],而其中使用的歌曲、富有想象力的海報、街頭塗鴉和標語也在全世界引起了轟動[3][4]

不滿始於一系列極左翼學生反對資本主義消費主義美帝國主義及傳統制度的罷課。法國警方選擇強硬鎮壓學生的示威,進而導致法國工會聯合會英語Trade unions in France團結了一千萬工人發起同情罷工英語Solidarity action,占到當時法國人口的22%[1]。同情罷工的主要標誌是一系列去中心化的,團結了左翼政黨、學生和工會的野貓罷工[1]。這是法國歷史上規模最大的總罷工,也是第一次全國性的野貓罷工[1]

五月風暴的餘波至今仍影響着法國社會,它本身也被視作法國歷史的文化、社會及道德上的轉折點。當年的運動領袖之一的阿蘭·熱斯馬爾英語Alain Geismar隨後指出運動本身「作為一場社會革命,而非一場政治革命」已經成功[5]

背景[編輯]

經濟情況[編輯]

法國的五月風暴爆發於輝煌三十年期間,即法國戰後的經濟快速成長期。1960年代,按購買力平價計算的人均國內生產總值也以每年提升5%的速率增長。1954年至1968年間,有浴缸或淋浴的家庭比例從10%上升到50%。有廁所的家庭比例從25%上升到50%。

然而,法國社會非常不平等,基尼係數很高。此外,這種增長還與1957年《羅馬條約》簽訂之後分階段啟動的歐洲共同市場框架內的國際競爭加劇有關。六國之間的海關壁壘於1968年7月1日解除。在這種背景下,社會和工資壓力正在增加,而深刻的不平等現象依然存在。

  • 紡織,機械和冶金工廠大量關閉
  • 470,000至500,000名失業人口
  • 500萬人生活在貧困線以下
  • 200萬人每月只能得到約400或500法郎的工資

1967年法國建立了國家就業局英語Agence nationale pour l'emploi。1968年初,法國失業率達到2%。年大礦商罷工標誌着礦業世界的萎靡不振,在致命危機爆發之前,採礦世界正在經歷最後幾年。1966年至1967年間,巴黎地區和各省也舉行了大量罷工。200萬工人依靠轉業最低保障金英語Salaire minimum interprofessionnel garanti生活,感到被排除在繁榮之外,其中許多是工廠工人,婦女或農民工。1967年的《社會保障條例》中,工人的工資進一步降低。貧民區依然存在,最著名的是楠泰爾

高等教育的擴大化導致了校園內的場所問題,設備和交通匱乏問題嚴重。1967-1968年,政府還再次談論「擇校問題」,讓學生感到擔憂。

政治氣氛[編輯]

1968年2月,法國共產黨法國社會黨合作成立了選舉聯盟,共產黨自此長期支持社會黨的候選人,而兩黨在該年二月的《二月宣言》中一致同意以聯合政府的方式讓法國總統夏爾·戴高樂和他的戴高樂黨下台[6]

文化環境[編輯]

戰後的社會瞬息萬變,城市化與農村人口外流,生活水平的大幅提高,國家教育和大學的大規模化,休閒、娛樂和大眾媒體文化的出現,都在不到一代人的時間裡前所未有的快速變化。 1968年也是青年們確定自身政治文化地位的年份。年輕人們有屬於他們的傳媒(《當前雜誌法語Actuel (magazine français)》《切腹法語Hara-Kiri (journal)》),廣播節目(嗨,哥們法語Salut les copains (émission de radio)),樂隊(滾石樂隊披頭士樂隊約翰尼·阿利代)。

年輕人們同樣有其自身的訴求(特別是在性自由方面),而當局和成人世界對此知之甚少。

在宗教層面上,梵蒂岡第二屆大公會議的派系鬥爭動搖了傳統的天主教,尤其體現在公教進行會上。當時代表很大一部分年輕基督徒的法國童子軍法語Scouts de France修改了他們組織中的等級關係。由於受到阿爾及利亞戰爭的影響,基督教學生青年法語Jeunesse étudiante chrétienne內部也發生了分裂。1965年10月23日,教皇保祿六世再次授權工人神父法語Prêtre ouvrier在工地工作。許多基督徒關心的是更新信徒與宗教權威的關係,重新審視實踐和教律,甚至調和信仰與革命的關係

大學示威[編輯]

3月22日,一些極左翼團體組織了包括一些知名詩人、音樂家在內的150人占領了巴黎農泰爾文學院的行政大樓,並在大學理事會會議室舉行會談,討論法國社會的階級歧視及控制大學經費的政治官僚機構。農泰爾文學院的行政部門隨後叫來警察包圍了行政大樓。在宣布了訴求之後,學生們在未與警察爆發衝突也未被逮捕的情況下正常地離開了大樓。在第一次行動之後,其中一個名為「3月22日運動」的一些領導人曾被大學的紀律委員會叫去談話。

經過[編輯]

學生抗議[編輯]

5月2日,巴黎農泰爾文學院的學生在3月22日運動的組織下展開了一場反對越戰的抗議,一些課程被迫停止,校方決定將學校關閉。同一天,學運領袖丹尼爾·孔-本迪被司法審查。這些事件促成了學運的蔓延[7]

從5月3日起,抗議活動便一浪高過一浪。5月3日,索邦神學院的前庭被400名抗議者占領,校長在未經協商的情況下直接要求警察介入,後者與學生發生了對抗,500多名學生被訊問,27人被捕。當天晚上,拉丁區開始出現街壘。警察同時進駐巴黎大學,驅趕集會學生,封閉學校[7]

5月4日和5日,陸續有學生被判刑,5日,警察開始在拉丁區巡邏。6日,學生團體組織的遊行被禁止,但仍有兩萬名示威者進行了遊行,下午至晚間,6000多名學生與警方激烈對抗,警察揮舞警棍,使用催淚瓦斯彈,422人被逮捕,六百餘人受傷。戴高樂總統表示決不容許街頭暴亂[1]

5月7日,學生在凱旋門下的無名烈士墓前高唱《國際歌》,再次與警方對抗。8日,法國共產黨總工會法國工人民主聯盟英語French Democratic Confederation of Labour表示支持學生,拉丁區示威繼續[7]

5月9日,學生在索邦神學院靜坐,面對教育部長宣布關閉校園的決定,法國學生全國聯盟全國高校教師工會法語Syndicat national de l'enseignement supérieur號召學生和教師上街遊行抗議[7]

5月10日白天,五萬人在巴黎街頭遊行,其中有五千中學生加入,國營電視台報道示威的節目被禁播。晚上,警方在聖日耳曼大道聖米歇爾廣場封路,試圖包圍學生以便進攻。學生於是開始建造街壘抵抗。10日深夜,學生與向街壘衝鋒的警察又發生大規模衝突,360餘人受傷,500多人被捕,100多輛汽車被焚毀。騷動很快波及外省城市。[1]

5月11日凌晨2點,法國共和國保安隊接到命令開始進攻,警察向街壘投擲催淚彈,學生則予以回擊。對峙持續了4個小時,直到凌晨6點,警方拿下全部街壘,驅散了全部學生。數百人受傷,五百多人被逮捕,近兩百輛汽車被燒毀。同日,法國總理龐畢度出訪回國,力主用溫和的手法平息運動,宣布赦免令,釋放被捕學生,重新開放巴黎大學。但為時已晚,未能平息事態。

工人罷工[編輯]

法國南部的罷工者,他們身後寫有「工廠已被工人占領」的牌子和訴求清單,攝於1968年6月

各工會組織5月13日舉行總罷工。60~70萬人上街遊行,政治口號是:「十年太長了!」、「戴高樂辭職!」矛頭直指戴高樂。當街壘巷戰轉為和平示威時,當局認為這場運動已近尾聲,沒有安排警力阻止遊行。[1][8]

5月14日,南方飛機公司布格奈的工廠里的工人發動罷工。但隨後幾天中,雷諾-克萊翁洛克希德-博韋雷諾-弗蘭英語Flins Renault Factory等工廠先後罷工。罷工運動繼續延伸到了巴黎和諾曼底地區的冶金行業、西部的造船廠。隨後,鐵路工人開始加入,銀行、保險、印刷等行業也開始罷工。到5月22日,停工的人數達到了千萬[7]

隨著5月20日以後罷工人數日增,整個法國陷於癱瘓。接着,左翼的政治人物表態支持示威運動,由學生運動演變成由左翼主導要求戴高樂下台的政治運動。[8][9]5月28日左翼聯盟領袖密特朗宣布,如戴高樂下台,將由前總理孟戴斯·弗朗斯任臨時政府總理,他自己將參加總統競選。[1][10]

法國共產黨和總工會決定5月29日遊行,迫戴高樂下台。在這緊張關頭,戴高樂突然去向不明。原來他為防備法共組織的遊行隊伍包圍愛麗舍宮,決定當天遠離總統府。5月29日中午他先秘密前往西德巴登-巴登法軍駐地,找法國駐德武裝力量總司令馬絮將軍。得知軍隊始終效忠於他。[1][11]

5月30日,總統戴高樂在巴黎向全國發表講話,決意留在自己職位上,解散議會但不撤換總理,並在當晚組織近100萬人的集會反制示威[12]6月大選中,支持戴高樂的右翼「總統多數派」獲得大勝,得國民議會四分之三的絕對多數議席,占絕對優勢。領導此示威,促成暴動的左翼則大敗,此後十多年一直處於弱勢。[1][13][14]

戴高樂雖然重新控制了局勢,度過了危機,但「五月風暴」所暴露出來的矛盾和問題並未隨之消失。一年後戴高樂由於主張削弱非民選的法國參議院公民投票英語1969 French constitutional referendum失敗而被迫辭職,但其根源則在於「五月風暴」。[1][6]

批判[編輯]

法國社會學學者皮耶·布迪厄[a]發現,在1968年走到抗爭最前線的,大部分都是社會科學的學生與年輕教授。他歸納了大量證據,指出當年學生的不滿,歸根究底源自戰後法國高等教育過度膨脹帶來的教育危機。社會科學學生與教師,正是該場危機的最大受害者。……因戰後嬰兒潮的關係,法國高等教育在1950年代與1960年代不斷擴充學額與教席。學額激增導致學位貶值。新增的教席,亦大多以合約工的形式出現,待遇低人一等。由於這些新學額與新教席,大都集中在各新興社會科學學科,大學畢業生與年輕教授無產階級化的趨勢,也在這些學科最突出。 ……今天的法國學運,沒有壯麗的革命語言,卻踏實地將學生與廣大勞工階層的物質處境接連,成功建立起堅固的工人學生聯盟,並得到大多數民意的支持。從這個角度看,今天的法國學運,的確比1968年的更進取,更成熟。現在已屆退休年齡的學運過來人,應該停止對新一代指指點點,放手讓年輕人塑造屬於他們自己的新世紀。[15]

參見[編輯]

註釋[編輯]

腳註
  1. ^ Pierre Bourdieu,曾著有《學術人》(Homo Academicus,英文版由史丹福大學出版社,1988年出版,ISBN 978-0-8047-1798-4ISBN 978-0-8047-1798-4gbook)一書,從法國戰後高等教育的發展出發,探究1968年法國學運的社會起源、侷限與失敗原因,乃少數能客觀地審視六八學運的嚴肅著作之一。
引用
  1. ^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The Beginning of an Era [一個時代的開篇]. Internationale Situationniste. 由Knabb, Ken翻譯. 1969-09 [2014-04-09]. (原始內容存檔於2015-09-10). 
  2. ^ 1968 was no mere year. The Economist. 2018-04-05 [2021-06-29]. ISSN 0013-0613. (原始內容存檔於2022-05-15). 
  3. ^ Mai 68 – 40 ans déjà. [2014-05-28]. (原始內容存檔於2016-11-25). 
  4. ^ DeRoo, Rebecca J. The Museum Establishment and Contemporary Art: The Politics of Artistic Display in France after 1968.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14 [2021-03-13]. ISBN 9781107656918. (原始內容存檔於2018-12-15). 
  5. ^ Erlanger, Steven. May 1968 – a watershed in French life. New York Times. 2008-04-29 [2012-08-31]. (原始內容存檔於2020-02-12). 
  6. ^ 6.0 6.1 Mendel, Arthur P. Why the French Communists Stopped the Revolution. The Review of Politics. January 1969, 31 (1): 3–27 [2014-04-09]. (原始內容存檔於2020-08-07). 
  7. ^ 7.0 7.1 7.2 7.3 7.4 法国五月风暴及其前世今生. [2018-12-09]. (原始內容存檔於2020-11-06). 
  8. ^ 8.0 8.1 Rotman, pp. 10–11; Damamme, Gobille, Matonti & Pudal, ed., p. 190.
  9. ^ Damamme, Gobille, Matonti & Pudal, ed., p. 190.
  10. ^ Derrida, Jacques (1991) "A 'Madness' Must Watch Over Thinking", interview with Francois Ewald英語François Ewald for Le Magazine Litteraire, March 1991, republished in Points...: Interviews, 1974-1994英語Points...: Interviews, 1974-1994 (1995).pp.347-9
  11. ^ Dogan, Mattei. How Civil War Was Avoided in France. International Political Science Review / Revue internationale de science politique. 1984, 5 (3): 245–277 [2014-04-09]. (原始內容存檔於2020-11-19). 
  12. ^ "Ils voulaient un patron, pas une coopérative ouvrière"頁面存檔備份,存於網際網路檔案館), Le Monde, interview with 米歇爾·羅卡爾, 20 March 2007 (法文)
  13. ^ Singer, Daniel. Prelude to Revolution: France in May 1968. South End Press. 2002: 195,198–201 [2014-04-09]. ISBN 978-0-89608-682-1. (原始內容存檔於2015-03-20). 
  14. ^ Dogan, Mattéi. Political Mistrust and the Discrediting of Politicians. Brill. 2005: 218. ISBN 9004145303. 
  15. ^ 孔誥烽﹕今天的法國 1968年的法國頁面存檔備份,存於網際網路檔案館),2006年3月27日,明報,孔誥烽(美國印第安那大學布魯明頓校區社會學系助理教授),存檔inmediahk頁面存檔備份,存於網際網路檔案館(繁體中文)存檔sina頁面存檔備份,存於網際網路檔案館(中文)

參考文獻[編輯]

  1. 《法國電影新浪潮》(全新修訂版)「PART 4 新潮派的美學與政治」〈1968:五月運動〉,作者:焦雄屏/圖文,麥田出版社,出版日期:2010-12-05,(繁體中文)ISBN 978-986-120-472-7
  2. 《法國1968-終結的開始》,作者安琪樓‧夸特羅其( Angelo Quattrocchi),趙剛譯註,聯經出版公司,出版日期:1994-06-14,(繁體中文)ISBN 978-957-08-1880-2
  3. 《1968年5月,無奈的遺產》,作者:(法)戈夫,中國青年出版社,出版日期:2007-04-01,(簡體中文)ISBN 978-7-5006-7357-6
  4. 《1968︰撞擊世界的年代》,作者:(美)馬克‧科蘭斯基(Mark Kurlansky),譯者:程洪波、陳曉,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出版日期:2009-10-01,(簡體中文)ISBN 978-7-108-03292-8
  5. 《1968年︰反叛的年代》,作者:(英)塔里克‧阿里、蘇珊‧沃特金斯,譯者:范昌龍等譯,山東畫報出版社,出版日期:2003-01-01,(簡體中文)ISBN 978-7-80603-705-8
  6. 《生產第六輯︰「五月風暴」四十年反思》,作者:汪民安 主編,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出版日期:2008-12-01,(簡體中文)ISBN 978-7-5633-7849-4
  7. 《1968年5月法國的『文化大革命』》,譯者:萬家星,編者:(法)洛朗‧若弗蘭,長江文藝出版社,出版日期:2004-01-01,(簡體中文)ISBN 978-7-5354-2768-7
  8. 《意識形態的幽靈》,作者:于治中,行人出版社,出版日期:2013-12-31,(繁體中文)ISBN 978-986-89652-8-7

外部連結[編輯]